Rubick

[麦卡麦|正剧向]<覆辙>

<第一章>

卡拉赞是一座足够古老的高塔，但不论过了十年或是二十年，那石砌的墙面依旧会在初升的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灰白色，高耸的塔顶则隐匿在厚重的雾霭中，旁侧露台大概能有恰到好处的观景——不过这都是些稍近点的过去，在一场灾难之后，围绕着它的环形山就仅剩裸露出荒凉贫瘠的地皮以供俯瞰了。

幸运的是，居住在这孤寂高塔里面的老法师在几天前多了一位“准学徒”。于是，这座原本只剩下鬼魂，厨师和管家的孤塔总算有了一点年轻的，新鲜的生气，即便这位年轻人做的事情不比剧院台上循环演出的话剧好上多少。

整理书架，这是有必要的第一步。

麦迪文留下这句话后不久就出了远门，而学徒则不得不依命行事。

这听起来是个不算难的活，但按照正常人的作为——撤下书籍分门别类的那种，一周下来学徒整理出的书本恐怕不够整座图书馆的百分之一。那么他也许要将把自己的学徒时光浪费在这些仆役之事上了——直到他发现了更方便的——干脆将整个书架的书全数撤下堆在地上的粗暴方法。

他拿出了一个轻盈的金属蟋蟀，再三确认没有任何危险迹象之后，念上了某种咒语，让书架开始原地摇晃，也不忘一边闪身避开接连掉落的书籍和不明的物什（大部分是杂草或是什么动物的骸骨，也有些是已经遭到破坏的书本），他托着腮，估测着大概是需要一个钟头将它们安稳地摞上正确的位置。

正好赶上午饭时间。

他想着，待到尘埃落定，便弯腰就近捡起了一本，那是在达拉然就看过的启蒙类书籍。

“好吧，这是有关精灵的历史。”学徒摸了摸下巴，自言自语着。“第一个书架，下层。”

他跨上了一个大步子才勉强避开堆攒在腿边的书籍，熟练地侧身，闪进了一处狭小的靠墙的间隙，伸手小心拨弄出一条恰到好处的空间，再扣住书脊用力把书塞了进去。

接着，一声闷哼连带着一串细碎敲砸从他刚刚离开的，图书馆的另一头传来。

老管家从来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，他的出没是跟卡拉赞的鬼魂一样寂静的。

“莫罗斯？”

但这里没其他人。

学徒喊了一声，行走在这里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，虽然不排除蒙眼老管家摔倒的可能性，不过他可不希望触动什么糟糕的陷阱机关，那危险极了。

“您还好吗？”

然而没有人回答他，学徒只好循着声音探出脑袋，结果，正踉踉跄跄从书堆中脱身的，是个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家伙。

入侵者？窃贼？强盗？

会是什么人敢只身潜入卡拉赞？

大法师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这位年轻人，纷乱的脚步声回荡在书房里，甚至在他做好自我介绍的准备之前，那个小伙子就已经用生平最快的语速念出了火球术的咒语。

“等等！”大法师被当做了敌人，他躲过了略过头顶的火焰，可身后的书架就这么遭了殃，几本页脚闪着火星的书在冲击之后落在了地上，冒出阵阵难闻的熏烟。

“等等，等一下！”

那微微弓起的手掌心中仍旧燃烧着一簇火焰，不过，年轻人似乎收回了继续攻击的意思。

“……你不是幻象？但是我见过你——不那么像，你没有胡子，可那的确是你。”年轻人回忆着，似乎是确定了他的身份。“你是未来的我。”

“我很感激我在年轻时拥有的聪颖。”大法师挠了挠头。“而且莫罗斯告诉过你，要学会习惯并且无视幻象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幻象也不会影响到实际的环境，比如弄乱我昨天刚整理好的书架。”

年轻人埋怨着，却也彻底熄灭了手上的火焰。他信任这个莫名的闯入者，莫名的信任。他手上的蟋蟀安静得要命，没有陷阱，没有危险，他也感觉不出这个人伪装的迹象——毕竟除了他没人看过那血红的天空与破碎的大地。

至少这个世界没有。

“如果你记挂这个的话。”大法师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了许多，他低头看了眼地上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书籍，抬起手指随意地点了点，然后那些书飞了起来，在空中打了个转，钻进了书架。“轻而易举——我后来还来过几次，这些书从我放上去的那一天起就没人动过。好吧，让我想想……你骑过狮鹫吗？”

这话题转折的有些快，学徒只是发愣地摇了摇头。

“没有，但我见过那种生物。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
“那我猜麦迪文应该刚走。”大法师没搭理学徒的疑问，前言不搭后语地接着说道。“是吧？走了……一天？两天？”

“刚走上一个钟头，你挑了一个好时机，否则你现在可能会被主宰法师扔出去。”

学徒没好气地答着，但还有几分耐心，因为他知道，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未来的自己，那么在疑问被解答之前是决不会罢休的。

“得了吧，他知道我是……唔，好吧，也许你猜的有一定道理。”

大法师的声调打了折，他不确信麦迪文是不是真的会把自己扔出去，他回想起了一些事，例如，一周后即将发生在这个年轻的自己身上的事——守护者会六亲不认地把他当做小偷甩在墙上，澎湃高压的魔力会让他无法呼吸，无法声辩。不过好在那时的麦迪文恢复了理智，否则他的日子从此就要到头了。

他瞧见年轻人露出的微笑，手上还抱着从地上捡起的书。

“因为我是他的学徒，肯瑞托派我来这里大概也是因为我打探消息的技巧。”

“那也是麦迪文跟你说的，实际上你并不了解麦迪文，而且现在你还是个仆人。”大法师纠正了年轻人一点点小小的自豪。“帮他收拾书架的那种，比起这些，你未来的考验还多着呢。”

年轻人有些悻悻地扫了眼手上的书，随意地放在了右侧的书架上。

“所以你都经历过了吗？”现在该轮到他扔出疑问了。“我是说，那片红色的土地，还有那些穿着铠甲的野兽，他们杀了你吗，还是说没到那个时候？”

大法师盯着学徒，似乎是沉思了一阵，眼神中闪过某种复杂的神情。

“是的，那的确发生了。而且严格的来说，他们‘杀死’了我，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。”

“那战争结束了吗？”学徒问道。

“也许吧。”

大法师不知道战争是否真的结束过，艾泽拉斯面临的灾难从未有过间歇，就算有些事他未亲身经历，也从风声中有所耳闻。

“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你是穿越了时空？据我所知，就算是最强大的奥术师也没办法扭转时间。”学徒又问道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当然，我不知道。”

大法师仿佛是在自说自话，看上去明显是走了神。他开始绕着图书馆的中心踱着圈，时不时蹲下观察墙角，抑或是地面。然而这里实在是太乱了，他用了悬浮术让周遭的东西浮起来——遗憾的是，他没能找到自己想看到的。

于是东西都泄了气似的又砸在了地上。

“你在找什么？如果是书的话……”

年轻人走到了折腾着的大法师身边，想伸手捡起一本，却讶异地发现自己的指尖擦边穿过了这名闯入者的臂膀。

“……真令人惊讶。”大法师也看见了。“你碰不到我，然而你我的法术，这里的一切实物我明明都能触碰到。”

“事实上，你有些不一样了，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幻影，或者是鬼魂，在卡拉赞很多见的，半透明的那种。我能穿过您看到背后的墙柱。”

学徒陈述着，试探似的把手在大法师身上挥了挥，他摸不到他。

“……我在找一个法阵，大概是一个陷阱。”他任由了年轻人的无礼，但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了一步。“一个写着恶魔语的法阵，应该是它让我来到了这里。”

“贾兹巴的蟋蟀能感应到魔法波动，如果这里有陷阱，危害性的，还有足以扭转时空的力量，那么我们的耳朵估计已经遭了大殃。”

“你看上去更加透明了。”

年轻人补充道。

大法师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，然而他的视野仿佛是被什么模糊的水雾遮盖，周围的空间从边际被染成了黑暗，如狼似虎地铺盖住了他的全部视线。

而学徒，学徒再定睛看去的时候，未来的闯入者不知为何已经完全地消失了。

“……你还在吗？”他不确定地询问着。

“在，小伙子。我刚刚听见了说话声，但愿你不是疯了。”老管家的回应让他吓了一跳，莫罗斯一如既往地从阴影里飘出了身，“之前的录用者也有一位，大概是第三个，他对着幻象发了狂，又蹦又跳地从窗口爬了出去。”

“我没事，我只是看到了一个鬼魂。有点真实……莫罗斯，是到了饭点吗？”

学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，只好胡口编造起来，但他清楚地明白，那绝不是一个鬼魂那么简单，他隐约地感觉到了不安，却无从发掘。

“库克正在准备，您已经饿了吗？”老管家并没有怀疑他的话，抑或是仆人的身份让他保持了沉默。

“有那么一些，我很快就会收拾好，然后我会去餐厅。”

卡德加说道，一边他又回了头。

可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

—T·B·C—